“林伯伯!快死啦!”

林准 --- 2010-02-23
“林伯伯!快死啦!林伯伯!快死啦!。。。” 谁快死了?林伯伯吗?嗨,和林伯伯不沾边。这话儿呀,看着是一个意思,听者听成另一个意思,可喊话的人更本不是这意思。这可一直是我们家茶余饭后的一个蛮有意思的童年故事。 林伯伯就是我老爸。喊话的人叫郭庆,大我两三岁,猴精猴精的还挺能吹。父母也是从北京支边来的,在同德县医院工作。我们两家经常来往。 某一年的夏天,郭庆来我们家玩。夏天孩子们最好的去处就是小河边了,于是我们便扛起鱼竿去小河边了。妹妹一定要跟着,我们也只得带上她,只留下一帮大人在屋子里聊天。 同德小镇处在一条山谷的缓坡上,下坡一直走到谷底就是一条小河,小河的对面是陡坡悬崖。小河离我们家大概也有三四里地,途中要穿过一片自留地和一片青稞麦田。河边满是鹅卵石,河水不深但很急,哗哗的流水声很响。每次来河边玩父母都要叮咛一声别趟水过河。河的拐弯处被冲出一个小河湾来,河水在里面打了个转,水流缓了许多,但水却比别处要深。孩子们就常在小河湾处钓鱼玩。 童年时钓鱼,一没技巧二没耐心。鱼线上有五六个钓钩,挖些蚯蚓捉些小虫往钩上一挂,然后往水里一扔便了。这样急得河水鱼漂子也用不上,所以鱼咬没咬钩,何时咬钩一概不知。我们还经常撂下鱼竿玩一圈再回来提竿看看。这样的钓法十有八九是空手而归的。我们也习惯了,所以从来也不会备个桶或网来装鱼。偶尔钓上一两条黑不溜秋的小泥鳅玩一玩也就放掉了。 那天的运气特好,玩一圈回来一提竿居然发现鱼线上银光闪耀,钓上一条小鱼来。小鱼才食指那么长,但和我们平时钓到的不同,全身的鱼鳞在阳光下银光闪闪非常好看。我们在河边挖个小水坑把它放在里面欣赏。郭庆可吹开了,首先命名小鱼为‘银将鱼儿’。“这条‘银将鱼儿’在这里就这么大,可它会沿着小河到大江,到了大江就会变得那么大。”郭庆边吹边比划。“然后,沿着大江到大海。在大海里,它就变成了一条大鲨鱼。”我和妹妹眨巴眨巴眼睛全然相信。 我们钓到了一条大鲨鱼,至少是将来的大鲨鱼,这一定得带回家给大人们看看。可惜我们没有盛器又不想把小鱼弄死,怎么办?郭庆的手最大,就由他连鱼带水一起捧着往家里赶。但越走手里的水越少,眼看着水快漏干了,郭庆撒开腿往我家飞跑。我在后面紧紧追赶,把妹妹一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眼看‘银将鱼儿’快不行了,郭庆扯开嗓门大喊:“林伯伯!快死啦!林伯伯!快死啦!。。。” 我老爸听见喊声,从窗户往外一看,看见我和郭庆没命地朝家奔来,只是不见了我妹妹,急出一身冷汗。我只见老爸一开门,迎着我们飞奔过来,和我擦肩而过,嘎的又停在了我的身后。因为这时他已看见我妹妹蹒蹒跚跚地在后面跟了上来。“谁快死了?”老爸问。 谁也没死,连那条‘银将鱼儿’也没死。我们最后把‘银将鱼儿’放在了自留地边的池塘里。池塘的水在雨季里会溢出来顺着小溪流到小河里。镇边的小河听说是长江的支流。长江经上海又注入太平洋。 几年以后,我也顺着长江回到了上海。多年以后,我又飘洋过海来到了加利福尼亚。加利福尼亚紧靠着太平洋,海边鲨鱼也很多。想到童年那段属于我们自己的童话,就想问它们一声:“你们中有一条小名叫‘银将鱼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