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以前，我接到了小雁的email。告诉我，国奋病情恶化，进了hospice。我和他通了一次很长时间的电话。今天的短文就从这里说起吧。 我们的电话谈话有两个主题。 一是他受洗了。他说我们俩有共同的经历。都从小在教会学校里受到上帝的关爱。我们都爱上帝，都在心里敬畏上帝。我说，是的，我真为你高兴。在我们几十年的交往中，关于信仰也是我们经常交谈的主题。我们都从哲学的角度，相信灵的存在。都高度赞扬圣经的伟大，上帝的伟大。 二是，我们俩真有缘。六一年我们分别从南航北航分配到北京青云仪器厂，在一个产品技术主管小组工作，我们在文革中一起被赶到车间劳动，我们一起出大字报，大声疾呼要实事求是，反对无限上纲，诬陷好人。我们两对脾气相投，一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都为彼此的友谊感到无比的欣慰。我们对彼此的家都非常熟悉，从儿女到老人到第三代到彼此的兄弟姐妹都知根知底。我们一起都到美国来打拚。我们一起旅游，一起过六十岁生日。就连二零零七年我们在彼此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在泰国的湄公河边不期而遇。他说，你说这神不神？我说，这简直就是神迹！三个星期前，我赶到洛杉矶看他。他除了和我紧紧地握手，不肯松手，他已不可能和我长谈了。上面所说的那次电话长谈，竟成了我们近半个世纪友谊的挚友之间的诀别长谈。 尽管国奋的离去是预料中的事。然而事情真的来临时，却无法让我平静，我彻夜不眠，活生生的国奋总在我心中翩翩如生。 国奋，工作非常负责。非常认真，非常仔细。他设计的图纸，出的设计通知单，总是准确无误。这在工厂里是出了名的。 国奋，动手能力极强。他不仅会设计而且车，铣，钳，磨，刨，样样精通。可以毫不夸张地讲，这在青云厂也是凤毛麟角的。他的这手本事，使他在青海，在美国立于不败之地。 国奋，为人正直，实在，从不夸夸其谈。对说假话忌恶如仇。我们都不善泛交，但崇尚深交。国奋和文华的爱情让青云人感动。为爱情毅然随文华到青海。离京去青海前我们长谈过一次。他说，我决不离开文华，我要和她厮守一辈子。青海条件这么差，我要保护她帮助她。我当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是好。我说，做人就要这样。我挨斗，曼丽不离开我。我们两对正是这样，珍惜我们的爱情。我们把友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国奋，爱孩子，爱家庭。为了孩子国奋和文华毅然易居美国。他们是第一代移民。一切从零开始。他们是怎么走过来的，我心里清清楚楚。如今孩子都成家立业了。都有了一儿一女。国奋说，我知足了。打拚了，吃苦了，孩子成功了，但他走了。 在我们诀别电话长谈最后我对他说，我一定会来看你。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说，如果我也虔诚侍奉上帝呐，他说，我们还在一起。 当我们见面时，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松手。这是我们的约定。 国奋的为人，国奋的精神，国奋的每一言每一行都将活在我的心里，活在一切认识国奋熟知国奋的人的心里。诚然，每个人的肉身最终都将变成一缕烟，一杯土，回归大自然。中国民间说，世界有阴阳两界。佛教说，有前世、今世与来世，有无，无有，无穷轮回。基督说，有灵的世界，有上帝，有天堂、地狱与人间。唯物论则只承认可以认知，被科学论证的存在为客观存在，对无的世界，对灵的世界，一无所知，不知存在还是不存在。不必去刻意界定这些了。有一点是肯定无异的。当人的肉身回归大自然后，每个人的为人、人品，用其一生所显现出的人生原则都将作为一种精神，长久地留存下来。尽管用不了经过几代人，我们这些普通人甚至不会被其后代记得我们的名字，但这种精神都将变成人类文明宝库中的一部分长久，长久地留存下来，人类将不断地带着这些繁衍发展。我们的价值观、人生哲学将被人类文明归化为同一类。我们还会见面的。在上帝那里。